“哥!張艷兒那樣的也不行,那你到底是要找個甚樣的了?我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了?你不看看你多大了?咱們個人兒的條件也說不上多好哇?”蔡玉梅用力搓洗著客人走后留下的白瓷茶杯,發(fā)泄著胸中的憤懣,她也記不清,這到底是第幾回給她四哥蔡璋玉介紹對象。姑娘一走,她就迫不及待地問他意見,可看他那頭臉就知道他還是不滿意,于是她沒一點好氣給他。
蔡璋玉,字鴻昌,比玉梅大四歲。他從二十多歲就開始相親,今年四十八歲,還沒找到讓他覺得合適的,他的同齡人有的已經當了爺爺,他卻連個對象都沒找上,蔡玉梅真是替他著急得不行。他自己其實也著急,不然怎么會相親相了二十多年,從二十來歲的女孩相到四十來歲的女人,把半個包頭的姑娘都相過一遍,就是相不中。他自內蒙農校畢業(yè)后,在市文聯(lián)幫忙做些寫寫算算的事情,干得還不錯,人家給他安排進正式編制。按說他這樣的條件,不愁找不到姑娘,可就是一直碰不上合他心意的。
張平平見過他相親,也是蔡玉梅給他介紹的女孩,當時四舅也不算年輕。女孩是蔡玉梅廠里新來的工人,從土右旗鎮(zhèn)的公積板村集體招來的。女孩性情開朗樸實,小圓臉上長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,面皮細嫩,一點兒不像經常干農活的人,說話也干脆利落。蔡玉梅觀察這姑娘品行也不錯,要是介紹給四哥還能幫她變成城市戶口,兩全齊美的好事。那女孩覺得能嫁到城里肯定是件好事,聽說對方又是大學生,還是蔡師傅的親哥,在機關有正式工作,因此對他的年齡并不太介意。
互相認可后,兩人約在蔡玉梅家中見面,女孩坐在地下的椅子上,蔡璋玉坐在炕頭。沒說幾句話,他便用兩只眼睛把姑娘全身上下仔仔細細地掃了好幾遍,又將人家祖祖輩輩的底細盤問了半天。問女孩祖上在哪里,是什么人物,父親喜歡做什么,母親性情如何,哥嫂人品怎樣……女孩走后,蔡玉梅問他,你把人家盤查個底朝天,你到底怎么想?四舅扭捏半天,才找出個理由:“人也還可以的,就是,呃,她這個皮膚顏色黃,臉上的黲痧太多啦?!彼敃r挑出的毛病,連一旁的張平平也差點笑出來?!八木司耍阏吹眠@么細呀,就跟皇上挑貴妃了,哈哈。”
今天看樣子,蔡璋玉還是會挑出些任誰也猜不到的毛病。
“你快不用凈找沒的說了,回回都是載樣兒!你到底是看張艷哪不行?你嫌人家二婚了?”蔡玉梅話說得激動,把洗好正在擦拭的茶杯摔碎一個。
“也不是?!?p> “快行了,我還不知道你!你這個歲數指望哪家黃花閨女能找你,為甚找你了?你是家里頭有金山還是有銀山了?還是你個人兒多大本事?”
“我找誰也肯定是真心相待,對她不會差。”
“對!說得沒錯!但是,你要是嫌人家二婚帶個娃娃,你就不要讓人來看,載不是讓我瞎浪毛了?這么大年紀,多學點人情世故,替別人考慮一下,你讓我咋跟人家回話了?”蔡玉梅在張全勝面前講話時,可沒這樣牙尖齒利。
“也不是二婚的事兒。”
“那又咋了?”
“就是她這個談吐……”
“要甚談吐了?給你介紹的都是本地土豹子!要談吐你上大城市找去哇!”
“那總得有共同語言哇,得能心心相映了哇。我愛那種知書達理的女人,你看看誰是個知書達理的?”
“你老這么多吹毛求疵的事兒,你就再別讓人介紹了,你看現(xiàn)在,誰還給你介紹了?見一個不行,見一個不行,早我就想數落你,好在你那會年紀也不算大,你可可你現(xiàn)在都甚歲數了?三哥的孫子也快結婚呀!你還要知書達理的,你還要能給你生養(yǎng)的,二三十歲的不找你,四五十歲的,哪能生養(yǎng)得動了?”
“我剛才就看張艷可能身體不行……”
“哎呀,你快,真是,我不知道說甚了。要不是那會兒媽媽安頓我照顧你四哥,我才怠要尿逑你!你到時候領養(yǎng)上一個倒完了!我給你介紹對象不知道得罪下多少人!麻逑煩!”
“還是個人兒生的親,為甚要別人的娃娃……”蔡璋玉的血統(tǒng)情節(jié)不知是何時產生的。
沒過多久,蔡玉梅又接著給她哥打聽單身待嫁的女人。二哥和三哥都離開包頭在外地定居,大哥不管蔡家的事情,最親近的就只是她跟四哥倆兄妹,盡管她被四哥找對象的事情氣得沒辦法,但是她不著急誰著急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