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古代言情

有美璇璣正

第5話·下 回京過年

有美璇璣正 梨白如雪 3684 2021-04-20 19:01:16

  歷時十余日,至濟(jì)源直道鑿畢,車駕發(fā)自太行,直抵張衡宅第。張衡攜宗族迎駕,風(fēng)光無限。

  原本只是過宅一敘,因皇帝悅其山泉,欲留宴,故語與張衡:“以前與先皇拜太山,途經(jīng)洛陽之時,瞻望此地,恨不得相過,豈料今日終得如愿,足矣!”

  張衡俯伏辭謝,奉斛上壽:“承蒙至尊不棄,濟(jì)源幸哉!”

  皇帝益悅,道:“公侍奉用心,特賜宅并田三十頃,良馬一匹,金帶、縑彩六百段,衣一襲,御食器一具,以示嘉獎。”

  張衡固辭:“侍君乃臣之榮幸,何敢邀賞?”

  皇帝笑道:“天子所至稱之‘幸’者,蓋為此也,不足為辭?!?p>  張衡乃受,又獻(xiàn)酒食。皇帝興致頗好,賜張衡及公卿、衛(wèi)士豐厚,三日乃去,直返東京。

  皇帝過張衡宅一時成為美談,時有人謁門拜訪。張衡以恩寵莫與為比,頗自驕貴。

  這日,吏部尚書牛弘前來拜訪,同來的還有新任司隸大夫薛道衡,故交房彥謙父子。張衡心有預(yù)感,此幾人斷不為恭維而來。

  果然,酒不過三巡,牛弘敬酒道:“圣人親至公宅,朝中恩禮至此有幾人者?御史大夫請受一杯!”

  “尚書言過矣!”張衡面閃紅光,故作謙詞。

  “公以鯁正立名,可惜有始無終,嘆嘆!”

  張衡斂眉看去,薛道衡自飲自嘆,如上所言。因問:“薛公此言何意?”

  “公明知故問。”薛道衡冷笑一聲。

  張衡惱羞成怒,置觴于案,冷問:“請公明示。”

  牛弘連忙勸和:“今日難得一聚,何必置氣?”因勸二人飲酒。見他二人互看不爽,無奈嘆笑一聲,方是道明來意,“今有一議,須張公決之,故會于此?!?p>  張衡疑惑:“何事?”

  “今司隸臺新設(shè),須選天下名士為司隸官。某及薛公欲彥謙出任司隸刺史,然其無意為官,故請公勸之?!?p>  果然,薛道衡臉色漸和,房彥謙一臉驚詫,張衡則面露愧色,表情各異。牛弘盡覽于眼:“前年彥謙托公呈書一事,公愿否祥聞?”

  張衡嘆了嘆,道:“某得書覽之,恐至尊見而怒之,故未敢奏聞?!?p>  房彥謙這才明白過來,薛道衡則冷哼:“公憂連坐乎?”

  張衡怒目而視,嘴角微動,終未回?fù)簦彽溃骸拔戳戏抗珵榇巳ス?,某自?zé)至今……”因望房彥謙,言語懇切,“房公素有才干,隱居不仕實在可惜。如今薛公主官司隸臺,巡視京畿內(nèi)外,若公佐之,豈非幸事?”

  薛道衡亦道:“如此朝綱不振之際,正需你我察舉污吏,舉薦能官,公勿再相辭?!?p>  牛弘連道:“公與道衡掌諸巡察,張公掌彈劾,何愁朝綱不清正?”

  房彥謙實有澄清天下之志,如今薛道衡歸朝,牛弘等人再三相勸,遂不再辭,因道:“承蒙公等看重,彥謙恭敬不如從命?!?p>  牛弘大笑,連忙舉觴:“房公歸來,不醉不休!”眾人宴飲極歡。

  展眼隆冬,皇帝十月敕令河南諸郡送一藝戶入東都,于洛水南置十二坊安置他們。加上先前調(diào)入的三千余家藝戶與數(shù)萬家商賈,如今的洛陽城客商往來,人潮不息。其中就有許多往返東京與張掖之間的胡商。

  吏部侍郎裴矩,掌胡商交市,“選曹七貴”之一,論軍功不及宇文述、張瑾,論名氣不及蘇威、牛弘、虞世基、裴蘊(yùn)。其中,蘇威兩朝宰輔,宇文述、張瑾實有武才,牛弘學(xué)優(yōu)而仕,裴蘊(yùn)考績連最,裴矩自然心服,然那虞世基,雖有文才,卻以諂君得以專權(quán),鬻官賣獄,為所欲為。同為七貴,裴矩尤為不服。

  秘書監(jiān)王劭,文帝朝著作郎,善編讖語歌功頌德,皇帝即位拜秘書少監(jiān),專典國史。其文辭鄙野,為時人所譏,故相交者少之又少。

  原本二人毫無聯(lián)系,這日,裴矩卻登門造訪,著實令王劭吃驚。

  席間,裴矩道出來意:“聽聞秘書監(jiān)與胡商交好?”見其警惕,連笑,“袁公告之?!?p>  自從章仇太翼起復(fù),王劭收斂不少,唯恐失言留下把柄。見裴矩如是言,放下心來,以其掌管諸胡交市之故,因道:“何潘仁違律乎?”

  “非也?!迸峋匦Φ溃奥犅劥撕壬平?jīng)營,短短幾年已成富賈,某欲見之?!?p>  “何時?”

  “今日再好不過?!?p>  王劭雖感吃驚,仍遣奴喚何潘仁速來拜見。不多久,一皂衣胡人入來。

  何潘仁見禮后,目光詢向王劭,見其搖首,一時不明所以,拘謹(jǐn)落座。

  “聽聞爾于諸胡商頗有屬望,是耶?”

  何潘仁誠惶誠恐:“屬望不敢稱,奴只生意往來?!?p>  裴矩知其惶恐,故直言:“皇帝好遠(yuǎn)略,慕秦皇、漢武之功,若助皇帝開通西域,豈非大功一件?”

  “裴侍郎有何妙計?”王劭察出機(jī)遇,連問。

  裴矩道:“諸胡商至張掖交市,必知諸國山川風(fēng)俗、儀形服飾,我等誘訪之,撰成《西域圖記》獻(xiàn)于皇帝,必悅君也?!?p>  王劭聞之大喜,若能借此攀附裴矩,再好不過,至少不必惶惶終日了。

  而何潘仁自然高興,雖有萬貫家財,可到底商人低微,胡商更甚。若能結(jié)交裴矩此等官家人,無疑利于自己。

  見二人欣然,裴矩說出計策,又道:“此事一成,秘書監(jiān)功勞不小,至于何潘仁,某薦之裴世基,屆時買取一職,豈不美哉?”

  何潘仁喜道:“多謝裴侍郎!”

  展眼年節(jié)將至,臘八這日,皇帝各賜布帛服玩,長孫晟教無忌兄妹先挑,余者再分各屋。

  “此瑪瑙棋具送之云表姊,伊棋藝不精。”觀音婢指向一套鑲金瑪瑙棋盤,吩咐婢女,又揀了幾副首飾,“元娘孝期已滿,該添首飾了。至于波斯錦,人各一匹?!?p>  阿梨一一記下,想及一事,詢道:“五娘,據(jù)奴所知,本月二十二日乃李二郎生辰,五娘焉不送禮?”

  患疾后觀音婢再未見過世民,也未問及生辰,因問:“是耶?”

  “阿武曾告之,必?zé)o錯也?!卑⒗孢B答,“聽聞李二郎生有異象,五娘知否?”

  “有何異象?”

  “阿武曾云,二郎誕于武功別館,有二龍戲于庭,三日乃去。臘月出小龍,豈非異象耶?”

  李世民竟招蛇出洞?觀音婢抿嘴一笑:“料是二龍心急,不待天暖即出,像極李世民脾性!”說著腦中現(xiàn)出一條小白龍,細(xì)看其首竟是世民之容,不覺大笑。因道:“阿武或在誆爾,其性沉語寡,豈會細(xì)說于你?”

  “某日閑聊,我說娘子生有異象,天上云彩幻作二鳳捧月。”

  “這便是了,”觀音婢手執(zhí)紫豪筆細(xì)觀之,聞言敲她一記,“叫你嚼舌!爾云我生有二鳳捧月,伊便說世民生有二龍戲宅,攀比之語豈能信之?”

  阿梨討?zhàn)垼倚Φ溃骸叭焕疃缮诙詹患?,五娘送何賀禮?除卻四郎,就屬李二郎待娘子最好了?!?p>  觀音婢思量須臾,執(zhí)筆笑道:“莫若贈此?!?p>  阿梨驚訝:“然李二郎好武,舞文弄墨非其所愛,五娘確信送此禮?”

  觀音婢揚(yáng)眉笑道:“我之所贈豈有不好?”

  歲末寒風(fēng)如刀割面,令人隱隱生疼。女扮男裝的婢女立在馬旁跺腳,不時抬眼望向?qū)訉涌葜唵蚊璁嫷奶毂M頭。因李二郎隨父來東京,五娘遣之送禮,又因不許過府,故而相約于此。

  終于,一陣馬嘶傳來,婢女喜色盈面,掏出袖中錦盒,確認(rèn)無恙。

  世民自馬跳下,目光搜尋一圈,惑道:“五郎安在?”

  阿梨奉禮恭答:“五郎遣奴來贈生辰賀禮,并未相隨?!?p>  世民雖覺失望,聞言又喜,啟盒一看,頗感意外:“筆耶?”

  “是。”阿梨細(xì)察其色,好回稟五娘,因作揖告辭,“奴須復(fù)命,先行拜別小郎君?!?p>  “代我致謝五郎?!笔烂癖Φ馈?p>  待阿梨離去,世民將紫豪筆交與阿武,上馬折返。“長孫五郎送筆何意?”

  阿武略加思考:“想是其筆名貴非常,故而送之?!?p>  “五郎斷不無端送筆,其必有用意?!笔烂穹浅:V定。

  “聽聞長孫兄弟皆工楷,五郎尤善衛(wèi)夫人書,或因推己及人,嘉勉二郎練字?!?p>  世民哼道:“我所書豈遜二人乎?”見童仆猶疑不敢答,橫他一眼,“衛(wèi)氏書豈能比肩王字?”

  阿武怯聲道:“衛(wèi)氏乃王羲之師也……”

  世民怒視之,忽見前方一人騎馬而立,仔細(xì)看去,竟是無逸!

  “賀禮合意乎?”觀音婢揮悠馬鞭,笑問。

  世民厲眼警告童仆,轉(zhuǎn)首忙道:“殊合意也!”

  “當(dāng)真?”

  想到剛才轉(zhuǎn)贈玄霸的念頭,世民略略氣短:“五郎所贈,自然合意。”

  觀音婢笑而不語,須臾利索擲來一物:“上次打獵,彼駝鹿角韘勾槽磨損,仔細(xì)傷手!”說罷掉馬離去,如同來時的始料未及。

  世民啟開圓盒,竟是五色不一的坡形玉獸勾弦韘,只見玉韘紋飾粗獷生動,血沁鮮艷均勻,顯是挑選好玉精制而成。

  世民來東京十日后,一年一度的元日大朝會如常在顯仁宮大殿進(jìn)行。百官諸蕃入宮朝賀,獻(xiàn)上奇珍異寶。

  皇帝御殿張樂,同時發(fā)出大業(yè)四年的首封敕令——詔發(fā)河北諸郡開永濟(jì)渠,南達(dá)黃河,北通涿郡。

  詔令一出,立時有人進(jìn)諫:“河北諸郡此前修御道、筑長城,死傷無數(shù)。如今才過幾月,若再鑿永濟(jì)渠,恐民夫不足。誠望至尊惜民力,暫勿征役為好?!?p>  皇帝沉臉道:“丁男不足,再役婦人,何愁無人?”

  諫臣欲言,見皇帝寒目露威,乃止。

  散朝后,長孫晟與兄長孫熾踏上回京探親之路。

  “永濟(jì)渠所為何也?至于役使婦人乎?”路上,長孫熾詢問三弟。

  長孫晟道:“兄居守東京,有所不知也。高麗王久未入朝,北巡之時,圣人欲往涿郡,迫其覲見。群臣恐高麗王驚懼,若其不來,有損天朝之威。且天將冷,不宜交戰(zhàn),故諫止之。圣人豈會甘心?此時詔開永濟(jì)渠,意指高麗也?!?p>  “原來如此?!遍L孫熾明白過來,“高麗確該防范,然不急于一時。”

  長孫晟點頭:“今之朝堂,直言恐致死罪,諂媚乃居高位,你我謹(jǐn)言慎行為好?!?p>  “是也?!?p>  “若非顧及鵝王,我寧可不回大興。”車?yán)?,高氏妯娌亦在閑談。

  婁氏知弟婦不喜太夫人,笑道:“叔母年事已高,能再作威幾年?我已忍三十余載,弟婦才來幾年,該謝菩薩了。”

  高氏捂嘴笑道:“難怪以前阿嫂請也不來,每回大興,幾日輒走?!?p>  婁氏亦笑,嘴角一記冷哼:“薛國公府大勢已去,徒有舊名而已。若非顧念親緣,何苦去立規(guī)矩?你我妯娌遠(yuǎn)在洛陽,何其自在?”婁氏向來溫婉,今卻語氣怨怨,蓋因受氣所致。

  與高氏興致缺缺不同,觀音婢卻是回京心切。因一年未見表姊等人,心中想念不已,故一路與嫂崔氏念叨著禮品分派之事。

按 “鍵盤左鍵←” 返回上一章  按 “鍵盤右鍵→” 進(jìn)入下一章  按 “空格鍵” 向下滾動
目錄
目錄
設(shè)置
設(shè)置
書架
加入書架
書頁
返回書頁
指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