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秦五,好好轉(zhuǎn)轉(zhuǎn),仔細些,看看還有哪些東西是德裕獨有的?!鼻卦崎_同往常一樣,只帶著三和五投宿,入了門,便吩咐了下去。
“是。”秦五也明白,很快,秦五便回來了。
“主子。”
“這么快?”秦云開收回觀看市間百態(tài)的目光,回身坐了下來。
“是,這縣城也有家商行,名為祁家商行,東西很齊全,同德裕不相上下。”這是他回來快的原因?!岸覂r格,特別是那些德裕稀罕物的價格要低上不少,還有便是其他各州的特產(chǎn)也有,價格也不比京中的高上多少?!?p> 一個中型的縣城,居然有如此繁茂的商業(yè),品種如此齊全,在別的地方著實是少見的。
“有意思了,晚間我們?nèi)@位縣長?!鼻卦崎_不想抖露身份,自然是要避人耳目。
夜間,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歸了家,縣城的娛樂活動不多,外面明面上并不熱鬧,可時不時從各家各戶傳出的笑聲,交織起來的動靜,卻別樣的一種氣氛,仿佛只要身處在這,便會自在,安樂,與祥和。
如秦云開一行人一樣夜間出來的人也有,見到他們,好奇多過了防備,可見這縣城的治安還是很不錯的,晃晃悠悠便來到了縣衙處。
別處的縣衙門檻是有些高的,可此處卻來個臺階都沒有,若不是上書的兩個字,還真讓人分辨不出這里是一縣之長辦公的地界。
這里面這個時辰應(yīng)該是沒有人的,轉(zhuǎn)向后院,按規(guī)制,這縣太爺就應(yīng)該住在這,還沒進院子,便聽到了格格不入的喧鬧與嘻笑聲。
這讓秦云開皺起了眉頭,若是這樣的人當官,怎可能治理出這樣的縣城,這其中定有什么是他沒想到的,沉著臉,讓人推開了最熱鬧的那間屋子。
房門一打開,里面的聲音便靜了靜,還沒看清來人,便有女人慌亂得尖叫著起身躲避,推門的秦三有些后悔沒閉上眼,都是什么人嘛,到了這個年紀還玩得這么瘋。
“你們是誰?祁家茂是如何管事的?”里面唯一的男子攏了一下自己的衣袍,強壯鎮(zhèn)定得開了口。
“祁家茂是誰?”秦一見這人有了點樣才讓開了身,秦云開第一句話便問的是那個姓祁的來歷。
“你是誰?”這男人還有幾分眼力,一看秦云開便知不是平常人。
“朱文才。”秦云開直接報出了這人的姓名,說起來真怪,這雍州任命的官員,幾乎都是十年之外沒怎么動過的,朝廷似乎把他們給忘了,而他們也從不上折子請求升調(diào)。
“你認得我?”朱文才是個年近四十的發(fā)福的男子,此時衣衫不整,一身肥肉很不雅。
“你這縣長到是當?shù)檬嫣??!鼻卦崎_犀利得眼神掃視著,令朱文才抖了一下,下意識得捂住了衣襟,想到了什么,又破罐子破摔。
“你管我,我吃自個的,玩自個的,關(guān)你什么事?”
“大膽,此乃雍州平王,由不得你放肆?!鼻厝宦暣蠛?,朱文才腿一軟跪了下去。
“平王?見過平王?!泵黠@這位是知道秦云開的到來的。
“哼?!鼻卦崎_冷哼,從這間屋子走了出來,味道實在是太不好了,有些讓人受不了,秦五已推開了正廳的大門,點亮了蠟燭,擦干凈了桌椅,這架勢與氣勢,讓這后院的下人們不敢近身。
“拜見王爺?!敝煳牟沤K于收拾好了自己,算得上有連滾帶爬得撲了進來?!罢埻鯛斀o小的做主啊?!遍_口便令人意外。
“噢?”秦云開閑閑得出聲,一只手輕輕敲了一下桌面,便止住了朱文才想干嚎的動作。
“說說吧。”倒要看看這是唱的哪一出。
“王爺不知啊,我這縣官做作得苦啊?!敝煳牟攀遣豢蘖?,可這苦還是得訴,話一出來,便也察覺出了不對,剛才,剛才……
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正面的那位,見他似笑非笑得看著自己,心中一咯噔,背上的冷汗便下來了。
這位是誰,他知道,甚至為何而來他也知道,可是知道又如何,若這位不給自己做主,他這官,這官,怎么說呢,也不算白當,只是當?shù)脴O為窩囊。
一咬牙,也不管會怎樣,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說。“王爺別看下官剛才在笑,這是在苦中作樂呀,您可不知,到這范縣上任近九年,下官已有八年出過這個院子?!?p> 他這話不驚人是假的,秦三、秦五交換了一下眼神,秦云開的手指也停頓了一下,接著又輕敲了起來。
“可你什么都知道。”沒出這院子,怎知他是誰,他會來,要么這人在撒謊,要么這中間就是差了點什么。
“下官句句都是實話?!敝煳牟啪椭獣沁@樣,人也不跪著了,直接坐到了地上,一把鼻涕一把淚得開始講述了他這上任的經(jīng)歷。
能到這雍州來為官的,除了朝中沒有根基的寒門學子外,便是不受人待見的,被貶的官員,而朱文才是屬于后者。
因犯了錯,才會被貶到了這窮哈哈的雍州范縣,當了個七品的縣太爺,當初他來的時候,范縣是真的窮,這么說吧,他這縣衙連個門都沒有,更別提這后院還能不能住人了。
不過他也不怕,出來前他都想好了,想著雍州這塊年年吃救濟,到時他就使勁哭窮,介時就什么都有了,再找地方上的鄉(xiāng)紳們絹上那么幾個,日子總會過得舒坦些。
哪知還沒等他開始出手,只是占了點小便宜,便載在了土匪手里,對,就是土匪手里,都說這雍州的土匪多,那可不是假話。
一夜之間,有錢的,有勢的,甚至包括他這個縣太爺,都被抓了起來,關(guān)在一間大屋子里,不給吃不給喝的,剛開始還有人鬧,可鬧到最后,便只跪地求饒的了。
什么都沒有命重要,又過了一天,才有搭理他們,一個一個被提了出去,就在關(guān)押他們的那個院子中審,審的都是這些年各人做的缺德事。
有理有據(jù)有苦主不說,還有賠償與處罰的方法,那些哪里是賠償,那是要讓人傾家蕩產(chǎn)啊,有幾個不愿意的,他們也不打也不罵的,又給送了回來,繼續(xù)關(guān)著,結(jié)果……
唉,結(jié)果到了最后為了性命都不得不妥協(xié),這時他這個新上任的縣令便有用了,主要是他的印章有用,一系列官方的手續(xù),辦得有條有理,讓人挑不出錯來。
都辦妥了,那些人自然也就放了,可沒了家產(chǎn),還讓人怎么活啊,回去一合計,便打算聯(lián)合起來找那些窮鬼們重新拿回來。
哪知那群土匪正等著他們呢,一出手,便被他們給滅了,只余下幾個老實的,本本份份同其他人一樣過日子。
說到這,朱文才才止住了哭聲,因為他有些猜不透這位是如何想的,在他的認知里,窮鬼就是窮鬼,有錢有勢的人都會不屑一顧。
秦云開確實感覺有些復(fù)雜,卻不是朱文才想的那種,而是在感嘆這土匪的手段高明,這法子他也曾想用來著,只是他出面,還沒這群面來得痛快。
贊嘆的同時,也在猜測此土匪是不是彼土匪,見朱文才停了下來,涼涼得看了他一眼,僅這一眼,朱文才便更怕了。
想著已經(jīng)這樣了,除了請這位給他做主,再沒別的法子了,反正已經(jīng)到了這步田地了,也差不到哪去,不如都說了吧。
卻不知,還有比這更糟的事在等著他,人不哭了,又有求于人,便沒再坐在地上了,反倒跪直了,接著講后來的這幾年的事。
原本以為土匪把這處理了,便沒他什么事了,哪知那土匪直接把他關(guān)在了這院子中,同時還收走了他的官印,以及私章。這一關(guān)就是八年,提到這個又委屈上了。
“這八年,誰管你吃喝?”一想到來時的那一幕,對這人就沒好氣。
“我自個?!敝煳牟畔胗矚庖幌隆?p> “你自個?這么說,你的奉祿每月有人給你?”秦云開的聲音帶上了點笑意,越發(fā)讓人猜不透他是如何想的。
“是?!敝煳牟磐瑯酉氩幻靼?,只得老實回答。
“這么說,范縣境內(nèi)這些年發(fā)生的事都與你無關(guān),哪怕是以你名義行了文的。”秦云開的聲音很平和,沒有一點喜怒。
“都是那個叫祁家茂的干的,真于我無關(guān)啊?!敝煳牟胖刂氐每牧艘粋€頭。
“你關(guān)在這,怎知本王會來?”
“那姓祁的,每月都會來見見我,跟我說外面的局勢,順便,順便送來月俸?!敝煳牟胚呎f邊覺得有什么不對,可一時又沒感覺出來。
“噢,這樣啊,那如何能見到你說的那個人?”就是說眼前這人,是干不出那些大事來的。
“那姓祁的,鳩占鵲巢,只要有人到衙門里辦差,他很快就會出現(xiàn)?!敝煳牟欧畔滦闹械囊苫?,又帶上了點希翼,真希望自個能翻身。
“這樣啊,等本王見了那人再說吧。”秦云開心中有數(shù)了,起身準備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