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是這家里的主人,名為石三,在這臥山村中聲望不低,聽說是下一屆村長的有力候選人。
小男孩是他的獨子,石涼雨。
湯引被引入了另一個房間,一張寬大的木桌上擺放著一套精美的瓷器茶具,上紋青花白荷,看樣式價值很高,與周圍泥的墻木門顯得格格不入。
石三將男孩留下,提著手中肉食菜色轉(zhuǎn)身去了隔壁的廚房。
“這是我娘親嫁過來時帶的嫁妝,聽說很值錢呢?!笔瘺鲇昴隁q不大,八九歲左右,聰明伶俐,見他的目光有些訝異的看著那青瓷茶具,便開口解釋道。
聞言,湯引正想順著對方的話語問詢一番他的娘親時,身材壯碩,個頭高大的石三從門外快步走了過來。
他手中抱著一套青黑色衣衫,看樣式像是山野間修行道士的衣物。
在那洗凈晾干的道衣上,還放著一根墨青色的釵子,只有食指長短。
湯引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過去,兩眼落在那青釵上,原本坐下的身子頓時站了起來。
“小道長,這是你的東西?!笔龑⒁挛锱c釵子放在了桌上,隨手將擋著位置的瓷器茶具端起,小心翼翼的放去了一邊。
“從道觀里把你帶回來的時候,你身上的衣物實在是太臟了些,所以我便自作主張的洗了洗,希望小道長不要怪罪?!?p> 石三解釋道,但湯引卻沒有將這話聽進(jìn)去多少,沉默的伸手拿起了的青釵,見到釵腳那熟悉的“南柯”二字,心中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。
“這釵子的確是我的?!?p> 他只看了一眼那整整齊齊折疊起來的道衣,便轉(zhuǎn)過頭看向石三,問出了他從醒來至今最關(guān)心的一個問題:
“這里是哪里?”
石三愣了愣,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:“臥山村……”
湯引搖了搖頭,整理了一番問詞,重新問道:“我的意思是……這里是哪個市?或者說,是哪個國家?”
一連串的問句讓石三有些摸不著頭腦,還是年歲不大的石涼雨興致勃勃的回答道:
“我們村是臥山村,往上是青野縣,再往上的沙河郡,然后是松州,最后是大趙國!”
他前些日子都還在縣里私塾中讀書,這些常識性的東西早就背得滾瓜爛熟。
如果湯引還要繼續(xù)問下去的話,他甚至能將五州十三郡一個個都背誦出來。
可惜,在后者聽到他的這番回答后,眼中神采一瞬間茫然的下去,讓石涼雨翹首以盼的表現(xiàn)機會徹底磨滅。
雖然已經(jīng)有所猜測,但真正證實這個世界并非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神州之后,湯引在這一剎那有種前所未有的孤獨。
“對了,石大哥你剛才說我是被你從道觀中帶回來的?”他立刻記起了這一條關(guān)鍵的信息。
“嗯對,當(dāng)時我……”
“帶我去!”沒等石三說完,湯引直接出言打斷,眼神真切堅定:“我要去看看!”
后者也看出了他神情的異常,點了點頭,囑咐石涼雨好好待在家中,與湯引走出了屋子。
離開之前,石三將桌上的道衣抱起遞了過來:“年關(guān)隆冬,天氣冷,披上吧?!?p> 湯引頷首,又想起了先前的談話,道:“石大哥,你將我?guī)Щ貋頃r,我穿著的是這件道衣?”
“是……”
兩人快步朝著臥山村旁邊的那座矮山而去。
路上,在石三的幫助下,湯引將一頭長發(fā)簡單的盤起,用南柯釵固定住。
天氣嚴(yán)寒,雖沒有風(fēng)雪,但天空尚有些陰沉,云層如紗,看模樣夜間免不了會迎來一陣飄泊白花。
石三所住的地方在臥山村邊側(cè),一路上也沒有遇見其他人,兩人尋了一條小道捷徑爬上山去,用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,終于來到了那座山野道觀門前。
墻石斑駁,不知多少年前刷的紅漆只剩下了幾片暗紅。
木門歪斜,關(guān)合起來相互不對稱,連扣鎖的位置都錯開了。
咯吱
推開大門,入眼道觀破落,只有一座道尊主殿,左右兩側(cè)分別是道士居所與廚房茅廁。
“從我記事起這道觀里就只有老道士一個人在打理,平日里也沒有什么香火,孤苦得緊?!笔c湯引邁步走進(jìn),幾步來到了那道尊主殿前。
他伸手指著如今空空如也的神龕道臺:“當(dāng)時你就坐在那上面,身上披著老道士御寒的大褂,下面就是……”
石三沉默了下去,不知道該這么描述當(dāng)初的情景。
湯引似乎沒有聽進(jìn)去這些,此時正扭頭朝著四處張望,疑惑的問道:“不是說有個老道士嗎?他人呢?”
聞言,石三目光沉了一下:“死了?!?p> “死了?”湯引驚訝,“怎么死的?”
“凍死的?!?p> “凍死的……”聽到這一番話,湯引腦子頓時一懵。
他不是沒聽見石三剛才所說,只是沒有刻意去思考其中細(xì)節(jié)罷了,如今再聽到老道士的死之后,面色怔然。
“他被葬在哪?”
石三轉(zhuǎn)過身指著道觀外:“山的東邊,那里空曠,每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都能照到他的墳,暖和?!?p> 湯引心神紛亂,說不清自己現(xiàn)在的心緒。
“老道長叫什么名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不知道?”
石三點頭,不置可否:“沒有人知道他的俗名,也不曉得道號,我們都叫他老道士?!?p> “原本,我們以為你是知道的?!彼a充道,說完不自禁嘆了一口氣,想起矮山東側(cè)那隆起的土包孤墳,心中悵然。
臥山村的村民埋下了老道士之后,并沒有動道觀中的東西。
湯引與石三兩人在各個房間中搜索,忙碌了許久,最終只找出來三本經(jīng)書。
這個世界的文字與神州略有不同,不過大多的構(gòu)字風(fēng)格依舊相通,尋常的閱讀并無多大阻礙。
《太上靈寶度人上品妙經(jīng)》
《行一藏》
《玄京寶德經(jīng)》
見到這三本道藏經(jīng)書,湯引眸子瞬間亮起。
后兩本陌生,但第一本《太上靈寶度人上品妙經(jīng)》在神州也留有痕跡。
其又名《度人經(jīng)》,曾被明代《正統(tǒng)道藏》列為開篇經(jīng)書,號稱群經(jīng)之首、萬法之宗、一切法界之源頭,是道教太上洞玄靈寶派的核心經(jīng)典。
湯引立刻抬頭朝道尊主殿望去,這才意識到那神臺之上什么都沒有。
“道觀中供奉的是誰?”
石三聳了聳肩:“道尊啊。”
“哪位道尊?”
“我又不是道士,哪里知道?”
湯引并沒有從他這里問出來什么。
最終離開道觀,去到老道士墳前拜祭了一番之后,茫然不知所措的隨著石三回到了臥山村。
“年關(guān)將至,還有四天就是年節(jié)了,你就陪著我與涼雨一同過年吧。”石三看出了他無處可去的窘境,開口邀請。
后者也不矯情,心懷感激的接受了下來。
“對了,你如果對道士感興趣,年節(jié)過后可以去縣城外的云棲觀看看,那里是這一片最大的道觀了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