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家宮闕,燭光忽暗忽明。
皇后許平君順利分娩,生下一位公主,但產后身體虛弱至極。
太醫(yī)見此,商議用藥。通過會診,開出補養(yǎng)藥方。
淳于衍暗取附子,置于太醫(yī)共開藥劑之中,送呈皇后飲服。
皇后服藥未久,忽覺頭暈腦脹,遂命內侍詢問太醫(yī),藥中可有甚么不利之物,太醫(yī)皆答無有?;屎蟠笠桑託獯伲芸煅蕷馍硭?。
內侍及眾太醫(yī)見此,亂作一團。淳于衍趁亂,將藥罐中渣滓換過。
皇后崩殂之事,迅速報至朝堂。
宣帝聞說又驚又悲,遂問太醫(yī):皇后因何駕崩?
眾太醫(yī):皇后實因難產血崩而亡,乃屬天意,非人力可為。
宣帝不信,令人審核眾醫(yī)所開藥方,并無差誤;又令復查藥渣,亦無甚不妥之處。由是只得作罷,命將眾太醫(yī)釋放,為皇后辦理大喪。
淳于衍由此得以出宮,立即趨向霍顯回報,訴說皇后已死,自己不辱使命。
霍顯聞報大喜,口頭表示慰勞,但當時未敢重謝,恐惹人眼目,泄漏天機。
其后未久,有知曉內情之人向皇帝控告,說皇后之死乃屬諸太醫(yī)護理失職。
宣帝聞言疑心大起,命將所有太醫(yī)皆都逮捕入獄,嚴加刑訊,非要問出實情不可?;麸@聞之恐懼至甚,便將內里實情告訴丈夫。霍光聞言,驚怒交迸。
霍光:你這惡毒婦人,怎敢行此大逆之事!
霍顯:事情已到此地步,休再埋怨。你女兒能否立為皇后,在此一舉,便冒此風險,又有何妨?為今之計,只恐重刑之下節(jié)外生枝,大將軍休讓法吏拷問淳于衍,以保我全家!
霍光不勝驚愕,默然不應。其后思索再三,為保家族免禍,乃奏明宣帝,簽署對太醫(yī)免予刑訊之令。宣帝見大將軍過問此事,更起疑心,但廢帝劉賀前車之鑒未遠,只好隱忍。
許平君死后未久,霍顯就送女兒霍成君入宮,先封婕妤,次年三月便被冊封為皇后。
霍成君成為皇后,侍從、車馬、服飾等日益盛大,對官屬賞賜常數(shù)以千萬計,與許平君作風大為懸殊。更因大將軍之故,就此專寵于后宮。
又過一年,宣帝下詔,冊立許皇后之子劉奭為太子。
霍顯聞訊非常惱怒,甚至吐血,于是暗中指使女兒,設計毒害太子。皇后霍成君既奉母命,于是屢召太子入內,多次賜以食物,欲行謀害。但因見保姆總是先嘗,因此無法下毒。
地節(jié)二年春三月,大將軍霍光病重,未幾去世。漢宣帝與上官太后一同到場治喪,命以天子禮儀葬于茂陵。以玉衣、梓宮、便房、黃腸題湊為葬,死后哀榮,前無古人。
宣帝隱忍六年,此時霍光既死,終得親政。因懷疑是霍家派人毒殺許皇后,故一旦親政,便著手削減霍家權勢,又安排史、許兩家外戚親屬掌握大權,制衡霍氏。
霍顯生性愚蠢,不知靠山已倒,應當養(yǎng)光韜晦,反而愈加張狂。
于是為丈夫下葬之時,隨意改變霍光生前所設計墓地規(guī)制,擅自加以擴大。
先建起三個出口門闕,修筑神道,北面靠近昭靈,南面越出丞墨。
又大肆裝修祠堂,輦車專用道直通到墓穴中永巷,又幽禁平民、奴婢、侍妾,令其守護墳塋。更大建住宅,制造乘輦,增加繡花坐墊、把手,涂飾黃金,又用皮裹絲絮以包車輪,侍婢用五彩絲帶拉車,在府中游戲取樂。
霍光生時寵愛家奴總管馮子都,長得高大魁梧,玉樹臨風。此時霍顯守寡獨居,便與馮子都明鋪暗蓋,主仆通奸。
霍禹、霍山見此,也都效尤模仿,同時修繕住宅,常在平樂館跑馬追逐。
霍云多次稱病不朝,私下外出,帶賓客在黃山苑囿中張圍打獵,委派奴仆代為上朝。
霍顯與其諸女,不分晝夜進出長信宮,毫無限度。因聞宣帝親理朝政,命御史大夫魏相任給事中。乃召集霍禹、霍云、霍山等人,與其密商。
霍顯:大將軍棄世,今御史大夫任給事中,一旦有人居中挑撥,汝輩尚能自救乎?
霍云:給事中雖落魏相之手,但天下兵權皆在我霍氏之手,其又能奈我何?
霍禹:此言是也。那魏相乃是一介文士,不足為憂!
其余子侄聞此,俱都哄然稱是,齊都附和。霍顯見此,也就只得罷議,眾人皆散。
此后經月,太平無事。
這一日,霍云率其奴仆在當街橫行,迎面正遇魏相乘輿。兩家奴仆因為互不相讓,引發(fā)口角相爭?;粼拼蠛纫宦?,正要下令大打出手;魏相喝止自家奴仆,繞路還府。
霍云卻不肯就此罷休,驅使奴仆前往魏府,揚言要搗毀大門,打進府去。
魏相聞此,只得忍氣吞聲,親出大門與霍云相見,當眾屈身叩頭請罪?;粼普急M上風,兼又威風抖足,這才率領眾奴洋洋離去。
霍顯聞之,不喜反憂,知道必有憂患將至。
其后未幾,天子再次下詔,征拜魏相擔任丞相,并常在閑暇時召入內宮談論政事。
除此之外,天子又下特旨,準令故許皇后之兄平恩侯許嘉,與侍中金安上,都可隨時直接出入宮禁。
鏡頭閃回,敘說金安上來歷。
金安上字子侯,其父名金倫,本為匈奴王子,歸漢后任黃門郎;金日磾為其伯父。
金日磾兩個兒子都很顯貴,到孫子這一代衰落,而金倫后代則興盛起來。金安上少為侍中,惇篤有智,深受宣帝寵愛。
時有楚王劉延壽,乃是楚元王劉交六世孫,襲父劉純?yōu)槌?。宣帝即立,劉延壽不服,認為廣陵王劉胥是為漢武帝嫡子,遂暗與交結,致書廣陵王留心帝位。
其事卻被侍中金安上得知,由是出首告發(fā)。朝廷自楚王處搜得反書,鐵證如山。劉延壽便被治罪,被迫自殺,因而國除身滅。金安上立此大功,由此封侯。
楚王劉延壽自殺,廷尉審訊其黨羽,牽連到廣陵王劉胥。漢宣帝因廣陵王乃武帝親子,恐落逼迫宗親之名,便下令不要治罪劉胥,且另賜黃金五千斤,并諸多其他器物。
劉胥領旨自愧,又聞漢宣帝已立劉奭為太子,遂道:我終究不能得立為天子矣。
鏡頭閃回,敘述廣陵王劉胥來歷。
劉胥是漢武帝劉徹第四子,燕刺王劉旦同母弟,母為李姬。其身材高大,體魄壯健,喜好游樂,力能扛鼎,并敢空手與熊、野豬等猛獸搏斗。只因行為粗野,不遵法度,故最終沒能成為皇位繼承人。
漢昭帝即位后,加封劉胥食邑一萬三千戶;元鳳五年又加封一萬戶,賜錢二千萬、黃金二千斤,并賜寶劍兩柄、安車一輛、乘馬八匹。
劉胥見昭帝年少無子,便有覬覦帝位之心。遂請來楚地女巫李女須,命其下神詛咒。
李女須受命,便假作漢武帝附體,向廣陵王許諾,定設法使其當上天子。
劉胥信以為實,便賜給李女須重金,使其至巫山祈禱。
其后不久,漢昭帝莫名其妙離世。
劉胥以為是李女須祈禱靈驗,大加賞賜,并殺牛慶祝。
未料昭帝死后,昌邑王劉賀又被征召入京立為皇帝。劉胥大怒,又讓巫師祈禱詛咒。昌邑王劉賀在位二十七天被廢,劉胥更信李女須通神,屢次賜給錢物。
未料昌邑王雖死,帝位仍未輪到廣陵王頭上,其后漢宣帝即位。
劉胥懊惱,不由嘆道:武帝之子尚在,何太子之孫得立耶?
于是不肯死心,又令李女須祈禱詛咒。另將女兒嫁給楚王劉延壽內弟為妻,故此屢次互相饋贈禮物,私下通謀。
劉胥之子南利侯劉寶因殺人被剝奪爵位,回到廣陵,與劉胥姬妾左修通奸。其后事發(fā),劉寶被關進監(jiān)獄,繼被誅殺。
丞相暴勝之得知此事,上奏天子,剝奪劉胥射陂草田,宣帝準奏。
劉胥愈加不滿,又讓巫師詛咒。
五鳳四年正月,劉胥詛咒事發(fā),朝廷命有司追查,劉胥大恐,遂毒死巫師與宮人二十多人,以圖滅口。公卿請求誅殺劉胥,漢宣帝派廷尉、大鴻臚前往審訊。
劉胥伏地認罪,請求回府整理供狀,廷尉從之。
劉胥回宮,在顯陽殿設宴,與太子劉霸,女兒劉董訾、劉胡生等夜飲,命寵姬郭昭君、趙左君等鼓瑟歌舞。
太子劉霸:父王有何賞心樂事,召兒臣等夜飲慶賀?
劉胥:非為慶賀,其實是與卿等作別。
劉霸:此言何解?
劉胥:皇上待我恩重,不曾虧待。皆是為父昏憒,一味聽信巫師挑唆,倒行逆施,妄行祝咒,辜負皇上。我今必死,當棄尸于野。如幸允許安葬,爾等亦應薄葬,休再鋪張。
劉霸聞言,淚流滿面。
雞鳴罷宴,劉胥離席入內,自縊而死。郭昭君等二姬妾見此,亦都自殺。
次日凌晨,劉霸服蓑入宮,將父親自殺內情入報天子。
漢宣帝聞奏嘆息,法外加恩,赦免劉胥諸子死罪,但都免為庶人,賜劉胥謚號為厲王。廣陵由此國除,置為郡縣。
楚王及廣陵王既滅,漢宣帝外部威脅已除,只余朝內霍氏宗族。
御史大夫魏相擔心霍氏勢力驕奢放縱,但又自忖無力與其抗衡,于是通過平恩侯許伯向宣帝上書。漢宣帝覽疏,見其書略曰:
《春秋》譏世為卿相者,惡宋三代皆為大夫;魯季孫專權,國家處于危亂。我朝自武帝以來,王室子弟得其俸祿,國政卻由冢宰決定。今大將軍霍光死,子又為大將軍,兄子為尚書,掌握政要;兄弟及諸婿皆掌兵權,權勢熏天?;艄夥蛉孙@及其家女眷皆在長信宮錄有名籍,可自由出入,夜入禁門,驕橫奢侈,放縱不羈,臣恐將來漸不能制。依臣等愚見,宜奪其權勢,消其陰謀,以固大漢萬世基業(yè),也使功臣霍光聲名得以保全。
宣帝看罷奏疏,幡然醒悟:準平恩侯所奏,任魏相為給事中,以弱霍氏兵權。罷黜霍氏三侯爵位,其余子弟都調出京城。
許伯:陛下圣明決斷!
魏相:臣謝主隆恩!
鏡頭轉換,時至地節(jié)四年,許皇后被毒殺真相開始慢慢泄露。宣帝因無證據,不好直接問罪,但下系列詔旨,削弱霍氏宗族。
傳旨官:奉天子詔令,拔魏相為丞相,并封高平侯。命百官可密封奏章上報,不必通過尚書霍山;群臣百官覲見皇帝可以獨往,亦不必由尚書奏報。
奉天子詔令,故大將軍霍光長婿度遼將軍、未央宮衛(wèi)尉、平陵侯范明友,調任光祿勛;次婿中郎將、羽林監(jiān)任勝,出任安定太守;收回三婿趙平騎都尉官印,罷其兵柄。
奉天子詔令,給事中、光祿大夫張朔,調任蜀郡太守;中郎將王漢調任武威太守,各令出朝。長樂宮衛(wèi)尉鄧廣漢,調任少府;霍禹調任大司馬,撤銷右將軍職務。故大將軍霍光原所統(tǒng)領胡、越騎兵,羽林軍及兩宮衛(wèi)隊,都改為許、史兩家子弟代為統(tǒng)領。
帝詔既下,朝野大嘩?;粲肀怀蜂N右將軍實權,只被任命為大司馬,由是稱病不朝。
長史任宣聞說,入府前來探問病情。
霍禹怒道:我有何?。刻熳硬豢课壹曳龀?,焉能承嗣大統(tǒng)?今大將軍墓土未干,就排斥霍家,任用許、史兩家,且沒收我官?。∧潮闶撬?,亦不肯瞑目!
任宣勸道:將軍以為,此時猶是大將軍在日?大將軍把持國柄二十三年,生殺予奪。廷尉李種、王平、左馮翊賈勝胡,車丞相女婿少府徐仁,都因冒犯大將軍意旨,而被下獄處死。樂成乃賤民子弟,只因受大將軍寵愛,便官至九卿,爵為列侯。百官事奉馮子都、王子方等,不把丞相放在眼里。大將軍時代今已去矣!今許、史兩家是天子骨肉姻親,得其尊貴理所當然。大司馬若因此心懷怨恨,臣謂霍氏危矣。
霍禹聽后,沉默不語。
任宣辭去,霍禹遂至大將軍府,來見霍顯、霍山、霍云等,商議應對朝廷之策。談論半天,諸霍眼看自家權勢日益被奪,皆無良策,只是相對流涕,自相埋怨。
霍山:如今魏相執(zhí)政,悉變大將軍法令,使我家在朝廷威信盡喪;更將公田授給貧民,以宣揚大將軍過失。如此時日既久,我家蓋世大功,天下人誰還記得?
霍云:非但如此,更有甚者。天下各郡諸儒大多是窮人子弟,遠來客居京城,衣食不保,卻喜口出狂言,不避忌諱。大將軍曾對彼等忌恨如仇,今陛下卻喜同眾儒交談,命自行上書議政,盡說我家之事,揚罪抑功。
霍山:正是。前曾有人上書,說大將軍在時主弱臣強,攬權獨裁;今子孫當權,兄弟驕恣,恐危宗廟社稷,災異怪事頻現(xiàn),皆因為此。因其辭痛切,被我壓下不奏。今上書者全用密封奏事,中書令自宮中出來取走,不通過尚書,奈何?
霍顯:丞相屢說我家之事,實屬可恨。其個人便是圣人,毫無罪過?
霍山:丞相廉潔正直,又被當今天子信寵,哪里有罪?我家弟兄及諸婿大多行為不慎,以致授柄與人。我請問太后,民間盛傳霍家毒死許皇后,可是果有此事?
霍顯聞言黯然半晌,最終答道:實不瞞你等,果有此事。
霍山驚呼:似此重事,何不早說?如此說來,天子離散斥逐我家諸婿,全為此也。
霍云、霍禹:此乃滅族大罪,如之奈何?
霍顯:又能如之奈何?若非坐以待斃,便只有鋌而走險。
鏡頭轉換,霍光三婿趙平府中。
趙平被奪兵權,無計可施,閑坐府內,唉聲嘆氣。時有門客石夏,向來通曉天文。因見趙平郁悶,眼珠一轉,便即進言獻計。
石夏:主公,在下昨日仰觀天文,發(fā)現(xiàn)大事不妙。
趙平:有何不妙?
石夏:臣見熒惑守御,是主太仆奉車都尉大兇,近日不被貶官,便被殺死。
趙平失色:若果如此,則霍山等人休矣!
鏡頭轉換,霍云母舅李竟府中。
李竟正在府中閑坐,好友張赦來見。
張赦:霍云家族岌岌可危,公尚能穩(wěn)坐如此?
李竟:我不穩(wěn)坐,尚能何為?
張赦:常言有云,先下手為強,后下手遭殃。今魏相與平恩侯當權,專與霍家為仇。公可請?zhí)蛉嘶麸@告訴上官太后,先殺此二人,再罷黜皇帝,霍家則必無虞。
李竟:先生良策,我當照計行之。只是先生宜當秘之,不可泄露。
張赦應諾,得意非常,告辭而出。
李竟送出門外,與張赦相互揖別,再次叮囑:適才所議,我兄切休走漏口風!
張赦哈哈大笑:何須如此多囑?只要太夫人說服太后,殺魏相與平恩侯如宰雞犬耳。
李竟臉色大變,四顧無人,這才長舒一口氣,怏怏回府。張赦笑聲不絕,揚長向東而去。未料西面拐角處有個長安男子名叫張章,將二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。
張章將頭探出墻角,向李府大門張了一張,立時回身,將所聞密謀向朝廷告發(fā)。
朝廷值曹聞此,不敢怠慢,急忙報入宮中。
漢宣帝獲報大怒:竟有此事?詔命廷尉處理此案,速速查明的實回報,不得違誤!
廷尉:諾,臣遵旨!
于是辭帝下殿,回到尉所,立命執(zhí)金吾率兵二百,拘捕張赦、李竟到案,連夜鞠審。
石夏聞說李竟被執(zhí)金吾帶走,飛走回府,報與家主趙平。
趙平大驚,自己不敢出門,再命石夏前往霍府報急,并請示應對之策。
事有湊巧,趙平入府,見諸霍都在,正在密謀。
霍山:有何急事,如此驚慌?
石夏:大事不好。李舅爺與其好友張赦,都被廷尉拿去矣!
霍山:卻因何故?
石夏:聽說是要請?zhí)蟪雒?,命殺丞相及平恩侯,不料被天子知道,故此拿去審問?p> 霍山聞之恐慌:此是謀反大罪,便有太后出面,也不能免罪也。
霍云:此事未及付諸施行,倒可抵賴。但若牽出此前毒殺許后之事,陛下即使寬厚,就怕久而查明,我將被滅族矣。
霍山:如此奈何?
霍云:不如搶先動手!
霍顯: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(fā)。
商議已定,霍顯便命諸女各自回去,告訴自己丈夫,準備起兵叛亂。
諸婿聞命大驚,各問自己妻子:萬一失利,何處避難?
廷尉衙中,李竟不待用刑,就全部供出謀反情事,供辭中涉及霍氏滿門人等。
廷尉大喜,將其供狀報入內宮。宣帝覽狀大怒,當即下詔,命承旨官往霍府宣布。
承旨官:奉天子詔書,霍云、霍山免官,回家待罪?;麸@諸女素日皆對太后無禮,更有面首馮子都數(shù)次犯法,天子詔命皆都誠心悔過,自供罪狀,等候有司一并責問!
霍顯叩頭服罪,接了圣旨,送走天使。掩門歸宅,愁眉緊鎖,悶悶不樂。百無聊賴之際,實在無法可想,于是便回臥室,上床晝寢。
剛剛入睡,忽然夢見自家宅中井中泛溢,水流堂下;廚房中爐灶卻又飛起,掛在樹上。正在驚疑之間,又見丈夫霍光回府,直到榻前,滿面怒色。
霍顯:夫君何來?原來未曾辭世,這就好了。
霍光:我哪里是未曾辭世?是被你氣活轉來。只因你無法無天,胡作非為,欲將我諸子陷于滅門之地,我不得不起于地下,前來送信——朝廷即派人,來剿滅我霍家矣。
霍顯聽罷大懼,想要細問,丈夫忽又不見。轉頭尋找之時,又見府中老鼠驟然增多,與家人互相碰撞,并不閃躲;更以其尾在地上亂畫,便如道士畫符;透過窗戶向院中看時,又見有幾只貓頭鷹飛入府宅,立在殿前樹上叫喚。正在此時,奴婢入室,欲進還退。
霍顯:何事入我內室,卻又探頭縮腦?
奴婢:回稟主母,有件事情奇怪至極,不敢不報。
霍顯:到底何事?
奴婢:就在剛才,咱家府門無故毀壞,仆倒在街上,砸壞了門衛(wèi)腿腳。管家命奴婢來問家主,是重修舊戶,還是更換門庭?
霍顯未及回答,又有霍云派仆人到府,在門外報說兇信。
仆人:啟稟主母,我家老爺尚冠里住宅中門無故倒塌;出門看時,見有人坐在屋頂,揭其瓦片擲地,到跟前去看,卻又不見其人。
正說到此處,忽然聽得門口車馬喧嚷,一片叫喊。腳步聲響,管家來到門外。
霍顯:外面何人喧鬧?
管家:回稟主母,廷尉帶人前來,說是要捕拿朝廷反叛。
霍顯聞說迭變,大急之下驚醒,身上遍體汗流,方知是南柯一夢。當下不敢怠慢,于是起床出室,來至廳堂,將適才夢境一五一十,訴于眾人。全家聞此,皆感憂愁。
霍山:有道是當斷不斷,必生禍亂。我聞魏相擅自減少宗廟供品,是對烈祖不恭。主母可以此矯詔召之,以定其罪。丞相及史、許兩家既除,則我霍家重掌朝政,則高枕無憂。
霍顯:此計倒是甚好,你可道其詳細。
霍山:可奏請?zhí)?,為天子外祖母博平君王翁須祝壽,設置酒席。并請?zhí)笙略t,命丞相魏相、平恩侯許廣漢以下官員赴宴;再命范明友、鄧廣漢領甲士刀手埋伏。屆時假稱太后制令,將丞相及許、史等外戚皆拉出斬首,乘機罷除天子,而立霍禹為帝,不亦可乎?
霍顯大喜:真乃妙策,不輸于陳平六出奇計。事不宜遲,卿即可草擬奏書。
此言一出,諸霍皆都大喜?;羯椒Q是,剛要起身前往書房,忽聽門首馬蹄聲響,嘎然止歇;隨即數(shù)人闖入府中,當中簇擁一人,正是前番離去朝廷傳旨官,去而復回。
傳旨官直入廳中,面南而立:跪接朝廷詔旨!
以霍顯為首,諸霍皆至南面,向北跪倒:謹聞皇命。
傳旨官:漢天子赦旨,任命霍云為玄菟太守,即時離京上任,不得在京師延挨。
霍云:諾,微臣遵命!
傳旨官:霍山因抄寫宮禁秘書犯法,命在府中待罪,不得私自外出。
霍山:諾,微臣遵命!
傳旨官宣讀詔旨既罷,將詔手遞到霍顯手中,不待諸霍起身,出門上馬便走。
霍顯不料朝廷搶先下手,一日之內連下兩道詔旨,知道大事不好,不由驚惶失措。待天使走遠,再向諸霍問計,也都面面相覷,各無善策。
霍山:事到如今,我等一舉一動,皆在天子監(jiān)視之下,便欲走太后門路,也來及了。
霍云:不如以退為進,主動向天子輸誠。天子念在我霍家大功,或許不會趕盡殺絕。
霍顯:此可謂一招落后,滿盤皆輸。事到如今,也只能如此。
于是急令霍山擬本,上書天子:臣妾情愿獻出城西宅第及一千匹馬,以替霍山贖罪。
霍顯奏本入宮,宣帝覽奏,嘴角邊泛起一絲冷笑,在書后批復:知道了。
傳旨官接過復旨,來至殿外,擲還霍府來使。使者不敢閱讀,揣書入懷,打馬而回。
霍顯將天子復旨連看三遍,見只此三字,更無別語,便感覺大事不妙。于是銀牙緊咬,將回書遍傳諸霍。
諸霍:如此奈何?
霍顯:事到如今,只得孤注一擲。你等立刻傳我令旨,速命子侄及孫輩宗族,并號令諸婿,各調家丁部曲,于今夜四更時前往皇城,并力攻打未央、長樂二宮,廢此昏君!
諸霍:諾!我等遵命。
時有長安小民張章,以磨豆腐為生,卻不似他人一般往市場發(fā)賣,只常年供應霍府。這一日半夜三更,如同往常一般,照例運送豆腐來到霍府,繞過大門直至后廚角門。
當時城中萬籟俱寂,天空中一輪冷月斜照,被烏云遮住一半,昏暗不明。
張章停住獨輪車子,未待上前叫門,忽見院中火光大起,照耀如晝,隨即便聽府中人聲喧鬧,鐵器交鳴。自門縫中往里面張望時,發(fā)覺霍府聚集部眾,正在厲兵秣馬;又聽一員將官大聲吩咐,分兵派將,命令何人領兵奪取皇宮,何人領兵攻打丞相府邸。張章聽得字字清晰,不由大驚,急忙回身便走,離開霍府,聲息全無。
此時空中烏云漸集,將半輪殘月完全遮隱,天地之間一片漆黑。
張章穩(wěn)定心神,將豆腐車兒停在胡同拐角處大槐樹下,又從近處草垛上抱來干草,把車子隱藏妥當,然后摸黑疾行,直奔皇宮禁軍衛(wèi)所。
當日衛(wèi)所值班校衛(wèi),乃是張章遠房表親,名叫董忠,時任禁軍侍從官期門之職。董忠正在衛(wèi)所門房燈下獨坐,忽聞外面有腳步奔跑之聲,于是立刻警醒,自壁上摘下單刀,掛在腰間,走出門房。只見一條黑影自遠及近,吁吁帶喘,來到近前。
董忠:來者何人?半夜三更敢闖朝廷禁衛(wèi)重地,還不止步!
張章:表弟,是我。
董忠:是表哥?你不去大將軍府送豆腐,來此何干?莫非遇到歹人,劫財害命?
張章:京都禁地,天子腳下,豈有此理!天大事體,賢弟立功受爵時機到了!
董忠:此話何來?
張章上前,將嘴唇靠近表弟耳邊,說知如此如此,透露驚天消息。
董忠吃這一驚非小,未敢怠慢,急引表兄直入禁軍營房,叩門請入,將霍府發(fā)生突變報告上司左曹楊憚。楊憚也是聞言大驚,復引二人出營,急報侍中金安上。
金安上聞報,精神陡振,乃聚齊四子金常、金敞、金岑、金明,引楊憚、董忠、張章親至相府,將府門叫開,向丞相報告其事。
魏相早就料到必有今日之事,也不驚慌,乃召見楊憚及張章,問其底細。
張章此時已穩(wěn)定心神,一五一十,將自己在霍府所見之事再復述一遍。
魏相:若你所說是實,這場功勞不小,朝廷事后必有重賞。
張章:小民多謝相爺!
魏相:楊憚何在!
楊憚:末將在。
魏相:命你速回禁營,調集禁軍戒嚴宮禁,張網以待。
楊憚:諾!末將遵命。
魏相:金公!
金安上:丞相。
魏相:隨我入宮,保護天子!
金安上:下官份所當為,敢不從命!
皇宮大內,禁門之外。烏云漸散,明月復出。
霍家子弟各引兵到,與朝廷禁軍對壘交鋒。金安上率四子嚴衛(wèi)宮門,便如五只猛虎,奮力沖殺。楊憚率禁軍兩翼包抄,各拼全力奮戰(zhàn)。只半個時辰,便將霍氏軍馬殺散。
魏相坐鎮(zhèn)宮門,見皇宮危而復安,又命金氏父子帶兵往攻霍府,不一時俱被攻破。
一聲雞啼,夜色漸散,東方發(fā)亮。
金安上率領四子及楊憚進入霍府,下令打掃戰(zhàn)場,搜捕叛逆。不一時,楊憚來報。
楊憚:經徹底搜查,霍云、霍山、范明友自殺,霍顯、霍禹、鄧廣漢等人皆被捕獲?;羰戏矃⑴c作亂者,并無一個漏網。
金安上:既是如此,死者梟首,生者就地看押,隨我回宮報捷。
次日巳時,霍氏亂平,皇宮復寧。
宣帝升殿,重賞參與平亂諸臣。
傳旨官:魏相主持平叛,立有大功;其余立功諸臣,各有封賞。特封張章為博成侯,董忠為高呂侯,楊憚為平通侯。侍中史高向日曾上奏稱霍禹欲反,請朝廷早為之備,亦有舉報之功,封為樂陵侯。金安上拒守宮禁,將霍氏叛逆擋于宮外,堪稱首功之臣,封為都成侯、任建章衛(wèi)尉,統(tǒng)領建章宮所有禁軍,及羽林軍萬人。四子俱都殺賊有功,長子金常嗣其父爵,三子及四子金岑、金明,升任諸曹中郎將。次子金敞命為光祿大夫,任奉車水衡都尉。
魏相、張章、董忠、史高、金安上:臣謝主隆恩!
畫外音:自此之后,金氏子孫在朝中皆任重職,其后七代都為內侍,榮盛一時。
漢宣帝封罷功臣,乃命廷尉及御史大夫敘論霍氏之罪。
廷尉上報:臣啟陛下,臣等及御史大夫依照漢律敘論,此為謀大逆之罪,遇赦不赦。依律而決,當判處首犯霍禹腰斬重刑;霍顯及其諸女、兄弟,應判斬立決。
宣帝:依卿所奏,當即施行?;艉箅m未參與其反,但不宜再母儀天下,著即廢黜皇后之位,幽禁在昭臺宣,使與六宮隔絕。更命稽查同黨,不可使有漏網之魚,逍遙法外。
廷尉:臣等遵旨,陛下圣明。
旬日之內,霍氏同黨皆被判刑。與霍家牽連而被定罪誅殺滅族者,有數(shù)千家之眾。
此案結束,宣帝下詔:前有束織室令史張赦,指使魏郡大戶李竟寄書冠陽侯霍云,密謀犯上作亂。朕因大將軍霍光有大功于國,隱而不發(fā),望其改過自新。今大司馬博陸侯霍禹及其母宣成侯夫人顯,從弟子冠陽侯霍云、樂平侯霍山,諸姊妹及諸婿等陰謀造反,連累百姓。幸祖宗神靈保佑,丞相及金安上等諸臣用命,將霍氏一門捕獲,皆都伏法處決。朕實痛心,法外施恩。敕令所有被霍氏所連累,在丙申日前尚未發(fā)覺報官在押者,一律赦免。
鏡頭閃回,宣帝剛登基之時。
漢宣帝去參拜高廟,與大將軍霍光同乘?;实郛敃r心中甚懼,如有芒刺在背。祭廟歸來之時,車騎將軍張安世代替霍光陪乘,天子則就安逸自在,身體舒展自如。
閃回結束。至此霍光死后未久,霍家宗族被一網打盡,在朝廷勢力被徹底清除,朝堂秩序為之一新。漢宣帝亦終為結發(fā)之妻許皇后報仇雪恨,真正掌握皇權,此后便安心理政,創(chuàng)造中興盛世,為后人稱頌千古?;羰现畞y平定之后,漢宣帝故劍情深,愛屋及烏,詔立許后所生之子劉奭為太子。雖見其柔仁懦弱,非為雄主,終不易嗣。(本集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