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端和王澤達成協(xié)議后是說走就走,也沒讓王澤派船相送,從陸路出發(fā)一路向南,也不知道他怎么穿過現(xiàn)在戰(zhàn)火不斷的江淮地區(qū)回到江南的。
想來這道士多半是有武藝在身,怕是無礙,王澤也不再為這道長擔憂,不管太清道來不來歸附反正自己也沒損失。
前面送走了前往南朝的船隊后,王澤又開始讓父親準備派遣北去的船隊,重新打通遼東高句麗、契丹的商路,畢竟海貿最來錢呀。
今年開春后到現(xiàn)在的幾個月,北齊在皇帝高洋的親自率領下不斷對契丹用兵,契丹被打得節(jié)節(jié)敗退,前后被掠走了十萬多人。
到現(xiàn)在已經是夏天了,高洋率領北齊大軍已經得勝而回,只是也不知道那黎部老族長還在不在人世。
就這樣忙活半月,送走了何亮周通率領的北上的船隊,已是天保四年七月上旬了。
差不多再過一兩個月山寨的粟米就要準備收割了,春麥的收割要等到九月了,這時何伯已經開始忙著督促各村寨整修糧倉。
王澤繼續(xù)和自己學院的學生們興致勃勃的做著各種實驗,王澤的這二三十名學生可是對自己的小先生佩服得緊,對于天地之理的講述一聽就懂不愧是神仙弟子。
這天王澤正在跟學生們講解大氣壓力,一口上好的齊州白瓷杯盛滿水,然后把一張上好的青州紙覆蓋在上面。
當王澤將杯子反過來口朝下時,杯子里面的水竟然不會從杯子里倒出來,程雪瑩和朱青青、程雪雁看的是目瞪口呆。
就在王澤講解這個空氣是怎么回事的時候,王勇突然派人來傳信說,一月個多月前離開的南朝道士陳端,帶著一大群老老小小的道士跟著孫興、曲六郎南下的船隊回來了。
待王澤來到山寨門前時,陳端已攙扶著一位鶴發(fā)童顏的老道士來到了山寨門前了,這會王勇正帶著呂文、程沖、朱睿、陳夫子等山寨的一干重要人物等前來迎接。
老道士身后跟著十幾位道士,大的大小的小,大的有三名道士都是看樣子也有四五十歲了;十幾位小道士中小的怕是只在十二三歲上下,臉上明顯看得出都有些拘謹的神色。
只見為首的那位老道士鶴發(fā)童顏,臉上皺紋細密,面色紅潤,卻顯得越發(fā)的和藹,頭上葛巾裹發(fā),一身藍灰色的道袍雖顯得極是破舊,但非常整潔。
這時老道長見王勇等人已在出門迎接,擺開陳端攙扶自己的手,稽首還禮,口中念叨:“哎呀呀,老道年邁精力不足,坐了十幾日的海船一下船卻是頭昏眼花!貧道劉清讓諸位頭領見笑了!”
呂文手里拿著一柄不知道從哪里尋來白羽扇,一邊搖一邊對老道長笑道:“哪里哪里,老神仙不辭勞苦遠來于此,我等理當出門恭候才是?!闭f著手中羽扇還搖動不止。
邊上王澤看著呂文的羽毛扇,越看越覺得是用山寨的天鵝羽毛做的,心里嘀咕著;看來呂先生真是中了諸葛亮的毒了,估計是上回陳端在山寨呆了十幾日被染上的,只是山寨那些天鵝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了!
一行人邊說邊走,王勇主動上前攙扶劉清,一路上倒也是氣氛和諧。劉清后面緊跟著的幾位年長的道士見山寨如此熱情招待,看樣子明顯松了一口氣。
中午王勇自然是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道長們,作為太清道的道士這時雖然還是吃肉的,但是劉清等人卻是以素食為主比較清淡。
基于此王勇給他們準備的都是采自附近山中上好的蕨菜和菌類,另外還有打漁時收獲的海帶。
這時候的海帶可是了不得的名貴海味,因為在古時中國沿海也就遼東半島和山東半島附近有海帶生長,每年的產量都非常低是當時難得的海產品。
從陳端等人口里知道了海帶的重要后,王勇當即吩咐以后海帶也要經常采集,在南朝世家貴族對海帶的需求量還是很大的必然能賣個好價錢。
宴后劉清等人被送到早就安排好的一處院落,院子就在陳夫子的醫(yī)學院旁邊是一所清幽雅致的小院,陳端等人都非常滿意。
當日晚上王勇、王澤、劉清、陳端,以及陳端的三位師兄在山寨議事堂商議太清道歸附后的一系列事宜。
按照陳端幾位師兄的意思,他們想先在山寨某處先建一座道觀,不過劉清倒是安穩(wěn)得很,準備等雙方接洽完畢才開始談這些事。
一安坐下來,老道長就開始介紹了:“貧道劉清,乃是這太清道的掌教,身后這幾位是我的徒弟呂望之、周成、李介、陳端。今日商定之事,皆為我派遵守的戒律!”
聽了劉清的話,王澤一上來也就把話擺明:“我聞南朝東晉隆安三年(公元399年)五斗米教首領孫泰,以為晉國祚將盡,率教眾叛亂,不知道長對此事如何看待?”
雖然南北朝時期佛教徒鬧了不少暴動,但是素來號稱清靜無為的道教也不是沒有鬧出過亂子。
這樣王澤首先是擺明了態(tài)度,有這么些例子在前,那么你們準備怎么才能讓我放心呢?
聽了王澤的話,劉清等人沉默半晌,然后劉清緩緩開口道:“且要小郎君知曉,那孫泰乃是五斗米教出身,和貧道太清道卻也不是一脈相承?!眲⑶彘_始為自己的教派辯駁。
“那五斗米道,自從漢末張道陵傳教初始,祭拜陰神鬼帝欲一統(tǒng)陰世,然后于人界立教。及至張道陵孫子張魯時,以教統(tǒng)立國,教主即是一國之首,卻是要建立那人間天國,與我太清道確實不一樣的。若是我等傳道,定然是輔佐郎君教化百姓,不干政事?!眲⑶褰忉尩馈?p> 王澤聽了劉清的話又說:“話雖如此,我若輕易許你傳道,百姓皆一心向道不從稼穡,則衣食從何而來?”
劉清怔了怔,道士向來以養(yǎng)生為主,日子一般比較清苦,哪有那么多人去當道士的,可是王澤的話不得不謹慎對待。
想想后,說:“如此,小郎君可限定每處地方道士上限人數!”說到這里劉清身后幾名徒弟輕聲向師傅表示不滿,劉清也不理會幾人。
王澤又問:“老道長須知,百姓素來輕信者廣見神即拜,若有他處道士冒名太清道士傳道,道長不知可如何處理?”
“如此可每地道士須在道觀及官府同時備案方可傳道,不然以妖人論處,如此小郎君可滿意否?”劉清想不到王澤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鉆,連幾十年來養(yǎng)成的靜神的功夫都有些鎮(zhèn)靜不住了。
“適才和道長說的那些,乃是貴派以后道統(tǒng)長存的保證,不過我觀太清道道統(tǒng)教義須要重新改過才是!”王澤對劉清的態(tài)度非常滿意。
“不過修改教義頗需些時日,不若幾位先生,先安頓下來。然后一邊到醫(yī)學院傳授歧黃之術,以救百姓,傳播名聲,一邊和我等商議道門光大之法。老先生意下如何?”王澤一揚眉,笑著問劉清。
“小郎君所言極是,如此貧道醫(yī)術在南朝荊州之地倒也頗有些名聲!”說到醫(yī)術,劉清有些得意的捋了捋胡須。
劉清自幼隨師長學道于武當山,因太清道教統(tǒng)教義不能容于儒學之士,故而多受朝廷冷遇,故而太清道向來只是以醫(yī)術養(yǎng)生顯達于世。
劉清自南齊明帝建武二年始,年及四十歲之后才開始行醫(yī)施藥,荊襄周邊病困者多有受其恩惠者,五十余年來于荊襄之地頗有名譽,周邊山民百姓以‘仙翁’稱之。
劉清如今年已九十余歲竟然看上去也只有六七十的樣子,加上仙風道骨的外表,真可稱得上老神仙了。
自南梁侯景之亂以來,江漢荊襄地區(qū)多戰(zhàn)亂,加之西魏趁亂步步緊逼,武當山周邊已成戰(zhàn)亂四起之地。
劉清審度天下大勢眼看南朝已成覆滅之象,因此派出弟子陳端巡游四處,以求重新尋得一處安身之所在,也免得太清道斷了傳承。
既然初步事宜協(xié)商妥當,王勇安排劉清等人住下。出了院子王勇問王澤:“澤兒,我原以為浮屠教才是偽善而道教是好的。但聽你方才之言,原來南朝那道門也是許多麻煩,不知為何還要收納他們?”
“父親不知,百姓不論饑寒交迫,還是家財萬貫,總是只覺自己有種種苦惱,而宗教卻可以為他們尋得一個精神安慰。但是自漢以降,道門卻是雜亂無章,一盤散沙,互不統(tǒng)屬,不如浮屠一般教義嚴謹,有理有據。這也是為何現(xiàn)如今,南北各國皆崇佛抑道了?”王澤一邊走一邊向父親解釋。
然后繼續(xù)解釋道:“既然百姓有如此需要,如若強禁不許,則恐會重蹈厲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舊事,以致釀成大錯。如此不若尋志同道合的一派道門,修改教義道統(tǒng),我等助其傳教,其又受我等約束,豈不完美?”
王勇點頭,只覺自己兒子的主意簡直英明之極。于是王勇說:“既然如此,以后什么教義、道統(tǒng)的我也不懂,澤兒你徑自去尋劉老道長商議便是!”一副你辦事我放心的架子。
劉清等一干道士的來到,讓陳夫子即是開心又是不安。開心的是劉清可謂是醫(yī)學大宗師級別的人物,哪怕是他的幾位徒弟也是醫(yī)術高明之輩。
而不安的是陳夫子以為自己才學不高,想把醫(yī)學院院長的位子讓給劉清,或者是劉清的一位弟子。
可是劉清等都是準備一心光大本門的宗教工作者,掛個名,用心傳授醫(yī)術可以,但是堅決不受院長的位子。
到最后陳夫子依然當著醫(yī)學院院長,但是劉清的弟子陳端勉強接受了總教長一職,專門負責醫(yī)學院所有學生的醫(yī)術學習。
等劉清、陳端等一眾道士人適應了山寨的生活的時候,已經是八月份了。
長廣郡秋季向來多連陰雨,所以何伯早就開始了山寨總動員,凡是能動會跑的統(tǒng)統(tǒng)組織起來,準備搶收,開始農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