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 和薛家合伙(二)
香皂的制作方法不難,原料是油脂,燒堿。
油脂選用成本較低的豬油;
關(guān)鍵在于燒堿,后世香皂之所以普及,原因是苛化法、電解法可以大規(guī)模制堿,受限于科技,且暫時沒有合適的天然堿礦,只能提純草木灰,使草木灰中的碳酸鈉和石灰水發(fā)生反應(yīng),產(chǎn)出燒堿溶液。
香皂作坊里,賈圭百無聊賴地坐在杌子上,薛峻半瞇著眼躺在太師椅上,共同觀看工匠攪拌石鍋里的黏稠物什。
薛蝌半捧紙筆,在旁邊記錄。
至于薛蟠,先找了兩個清俊的小廝瀉火,又不太滿意,和幾個狐朋狗友找楊采薇廝混去了。
薛峻道:“圭哥兒,就你這幾天的見聞,我薛家的情況你心里有底。實不相瞞,自兄長離世,兩家分房,蟠兒對一應(yīng)經(jīng)濟(jì)世事全然不知,我應(yīng)付海外的生意已力有不逮,哪有時間兼顧長房之事?今蟠兒盡信于你,當(dāng)在空暇之時多多勸導(dǎo)才是?!?p> 賈圭低聲道:“薛二叔所言極是。但依我之見,薛大哥本性難移,他掛個虛名等著分錢就夠了,您大可以著重培養(yǎng)蝌弟。蝌弟本性淳厚且自有一番見地,日后成長起來,必能一鳴驚人?!?p> 薛峻道:“嫡庶有別,尊長有序。蝌兒很該培養(yǎng),但絕不能直接插手長房之事?!?p> 賈圭道:“薛二叔此言差矣。蝌弟再怎么插手,族長、家主依然是薛大哥,戶部所掛之名也是薛大哥,換言之,蝌弟始終在為兄長和家族服務(wù),并非越俎代庖。如今趁著重整香皂作坊的機(jī)會,讓蝌弟名正言順地參與到長房的生意中,既熟悉了長房之事,又鍛煉了來事兒的能力,一舉兩得,何樂而不為?”
薛峻投來一個極有深意的眼神,淡淡一笑。
沉思片刻,又問:“圭哥兒,你十三歲了?”
“呃,是的,剛滿十三歲?!?p> “恕薛某冒昧,哥兒家中可有婚配?”
賈圭一怔,繼而內(nèi)心竊喜,他已得知薛寶琴還未和梅家定親,這是要將美麗而又可愛的小寶琴許配給我么?
“小侄尚未婚配?!?p> “如此正好,我薛家三房有一長女,年方二八,正值待嫁,生得是如花似玉,閉月羞花??上酃鈽O高,這兩年來,多少王孫公子都被她拒絕。圭哥兒文武雙全,前番于秦淮河智退和州方氏,名聲大噪,薛某可以做主促成秦晉之好……”
賈圭:……
忽見兩個工匠抬著模具進(jìn)來,一人興奮道:“賈公子,二老爺,晾了兩天,沒想到真的成型了,這手感,這香味兒,這去污能力,絕了!”
眾工匠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,摳出模具上的黃色塊狀物體把玩。
薛峻站起來洗了一回手,擦干了仔細(xì)聞了聞、看了看,不住地稱贊。
沒有以往香皂的腥味兒和膈應(yīng)感,去污能力強,若加一些名貴的香料,質(zhì)量還能提高。
薛蝌贊道:“果然和平日里賣的大不相同,圭二哥真乃神人也!”
薛峻飽經(jīng)世故,在高興的同時,不禁對賈圭起疑,如此革命性的物件,他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從哪里學(xué)的?
賈圭卻不太滿意,這黃色塊狀物品,不像“香皂”,更像“肥皂”。
因為,植物類型不同,燒出來的草木灰的成分也不同,大部分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鉀,只有個別海藻曬干燒成的草木灰主要成分才是碳酸鈉。
“現(xiàn)在的成本是多少?”
薛蝌思索道:“幾日下來,隨著工藝、配比的改進(jìn),不算香料、花瓣等裝飾物,一塊香皂的成本下降到八十文錢?!?p> “八十文,如果賣一兩銀子,那就是將近二十倍的利潤!而市面上的香皂,也就賣個噱頭,成本、售價、質(zhì)量都不及?!?p> 只要宣傳得當(dāng),配方、制作流程保密,可以說這就是一座金山。
薛峻忍不住深吸了口氣。
賈圭道:“還要再繼續(xù)實驗,尤其是草木灰,每樣都試一次,直到調(diào)出來白色的溶液為止。”
薛蝌點頭記下,賈圭又道:“嚴(yán)格控制出入伙計,工匠分工而作,固定每一道流水線,一來可以提升生產(chǎn)效率,二來防止配方外泄。”
薛蝌道:“作坊里的工匠,簽的都是死契,一生和我薛家綁定,這一點無需憂慮。”
接下來就是尋找天然堿礦的問題,不過此事暫且不急,銷量沒上來之前,草木灰足夠?qū)Ω逗芫昧恕?p> 賈圭將自己寫的計劃書遞給薛蝌,因笑道:“還有三點,一是品牌建設(shè),二是銷路,三是市場?!?p> 薛蝌不明其意,作揖道:“請圭二哥指教?!?p> “品牌建設(shè),就是在香皂底部刻上獨屬于我們自己的標(biāo)記,即使別人仿造,我們依然可以憑借標(biāo)記獲得老顧客的青睞;銷路,則需要你大哥出馬了,依我之見,我們的香皂大可以送進(jìn)皇宮,這宣傳效果,哪一家能比得過?”
“市場的話,即針對不同的客戶群體,制定不同品質(zhì)和價格段的產(chǎn)品,比如賣給普通人的,不加香料藥料,定價一兩;賣給大戶人家女眷的,定價五兩;賣給讀書人的,定價二兩,等等,這些就需要你來把控了。”
薛蝌已被他天花亂墜的思路整麻了,又是感嘆,又是吹捧的,賈圭笑而不語。
“有這一筆進(jìn)項,我薛家的生意必能好轉(zhuǎn),伯娘、寶姐姐也不會再嘮叨大哥敗家了!”
“嗯。香皂的制作,我們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,至于薛大哥,負(fù)責(zé)往宮里跑腿,然后等著分錢就是了。”
“接下來,訂立契約吧!”
薛蝌怔道:“圭二哥,你是大哥的結(jié)拜兄弟,還需要契約么?”
賈圭道:“生意是生意,人情是人情,立了契約,大家皆大歡喜。”
薛峻點頭道:“言之有理,生意和人情自不能混為一談!”
薛蝌請來保人,當(dāng)堂立契,確定了組織形式、管理機(jī)制、利潤分成。總的來說,賈圭占四,薛家占六。
品牌名為“華清香皂”,源于《長恨歌》中的“春寒賜浴華清池,溫泉水滑洗凝脂”。
總顧問賈圭、薛峻,負(fù)責(zé)提出指導(dǎo)性建議;大總管薛蟠,不添亂就好,其他時間等著分錢;副總管薛蝌,負(fù)責(zé)作坊的管理和香皂的生產(chǎn);攬總廖延宗,跟著薛家各省總管了解市場,學(xué)習(xí)銷售;副攬總姚光效,負(fù)責(zé)監(jiān)督;賬房先生張德順;工匠頭目劉大午。
核心成員中,廖延宗、姚光效都是賈圭的人,廖延宗系書商廖有才次子,廖有才也是個投機(jī)者,自合作賣書時就相中了賈圭,于是讓不肯讀書的次子跟著他習(xí)武。
且說薛蟠試過了剛出模的華清香皂,自然是喜不自勝。便挑了兩塊色、香、味俱全的,送給母親和妹妹。
薛姨媽試了,又驚又嘆。因笑道:“我的兒,我還以為你又在胡鬧呢,竟做出了這樣好用的香皂,可進(jìn)益了!”
說著便一把摟住薛蟠,差點兒喜極而泣。
薛寶釵杏眼微垂,看著自己凝脂般水嫩的手部皮膚,膩聲道:“哥哥,這香皂從哪里來?想來和你沒亁系吧?”
薛蟠訕訕一笑,自己的妹妹太聰明了。
薛姨媽奇道:“我的兒,這是怎么回事?”
薛蟠道:“是圭弟和蝌弟鼓搗出來的,成本低了不少,品質(zhì)卻高了很多,他們的意思,要我送進(jìn)宮里。”
薛姨媽大喜:“很是,很是。宮里的香皂我是見過的,不及這樣兒。我正愁著你妹妹的待選呢,你送這些好宗兒,豈不是錦上添花?趕明兒你妹妹做了貴妃,你就是國舅爺!我的兒,你的圭弟真真是咱們薛家的福星,你可要好好謝他!”
薛蟠聽了,從薛姨媽懷里鉆出來一蹦三尺高,拍手狂叫:“還是媽厲害??!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一層?有這一樁好宗兒,妹妹必能選中,我以后就是國舅爺了!哈哈哈哈……”
薛寶釵起初羞得滿臉通紅,嗲聲朝著薛姨媽撒嬌,不多時反應(yīng)過來,正色道:
“媽,哥哥,你們得意忘形了。咱們進(jìn)京,可不是聘選妃嬪的,和姨爹家的大姑娘不一樣。咱們是備選為公主、郡主入學(xué)陪侍的,或充為才人、贊善之職,也不是貴妃,什么國舅不國舅的,盡讓人笑話。媽你也是的,怎么能說這樣的胡涂話?”
薛姨媽、薛蟠的笑聲戛然而止。
薛寶釵趁機(jī)問香皂的事兒,薛蟠便將契約等細(xì)節(jié)說了,薛寶釵驚道:“四六分成?”
薛蟠道:“妹妹安心。圭弟是我的生死兄弟,還能害我不成?是咱們家六,他占四,大頭在咱們這兒。況且,華清香皂是圭弟主導(dǎo)的,就算全給他了,又有何妨?”
薛寶釵心口起伏,顯得愈發(fā)嬌艷預(yù)滴,心里覺得四六分成不妥,但哥哥定音了,也不好計較什么,不然牛脾氣又上來了。
她已經(jīng)從哥哥口中知道了“智斗秦淮”的經(jīng)過,越想越覺得賈圭神秘,好像“猶抱琵琶半遮面”。
“這么會來事兒,難為他了。不過,他分明是利用我薛家的門路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