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一石三鳥3

　　“聽說這次的請愿信比上次的檄文寫的還要好，有人還提議摁血手印?！辈》坷镪愡M峰當著村長的面對賀蘭說道。

　　“你覺得能有多少？”賀蘭一派輕松地問，“能不能占932個人的一半？”

　　陳進峰怕村長聽到傷心，不敢說實話，“不知道，不過也有很多人從頭到尾不參合，一門心思就認準咱們?！?p>　　賀蘭不覺得這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，反倒有些挫敗。九百多人的擔子她怕自己擔不起來才想出這個辦法減員，目標是給自己減輕一半負擔，如果沒達到預期她還得再想別的辦法。

　　不過減員的辦法有很多，不著急，讓上面主動撤銷她去新廠當廠長的決定可只有這一次機會，因此賀蘭比所有村民都希望那封請愿信能夠如期擺放到葉老案頭。

　　村長旁聽許久他們兩人的算計，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紕漏，長嘆一聲說道：“我是幫不上什么忙了，在醫(yī)院里也是待著，還不如回家去?！?p>　　賀蘭以為他老人家又要“省錢”，剛想勸說，村長緊接著又說道：“再過兩天就是正月十五，我想回去走百病?！?p>　　相州縣東郊附近有座娘娘廟，每到正月十五人們習慣成群結隊去廟里走一走拜一拜，傳說泰山娘娘去百病功力不俗，許多人都曾達償所愿。

　　人生即將走到盡頭，村長這位鋼鐵一樣的唯物主義革命戰(zhàn)士終于還是心有不甘地選擇了燒香拜佛。

　　賀蘭心里陣陣酸楚，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。陳進峰更加鎮(zhèn)定一些，說道：“我去問問大夫，大夫沒意見我這就去辦出院手續(xù)?！?p>　　大夫早就對村長的病情束手無策，所以并沒有強加挽留，叮囑陳進峰一些注意事項便在出院證明上簽了字。

　　村長聽說當天就能出院后精神立刻大好，在賀蘭的攙扶下走到窗邊高興地欣賞了一會兒風景。

　　來的時候山呼海嘯，走的時候靜悄悄，一輛松花江面包便將所有人和物都載了回去。

　　賀蘭想的遠了點，走百病重點在一個走字，以村長現(xiàn)在的身體狀況無疑是走不了的，總不能讓兒孫背著他去廟里，于是她在醫(yī)院門口的藥房買了一臺輪椅。

　　村長看見那臺輪椅似乎想說些什么，最終卻什么都沒說。

　　車到家門口，村長扶著門垛站了好一會兒，跟左鄰右舍打了招呼，望望天看看云，一步一挪自己進了屋。很快他出院的消息便在陳莊村里傳揚開來，鄉(xiāng)親們開始自發(fā)來探病。

　　但此時此刻的探病情形與他在衛(wèi)寧二院住院時截然不同，首先是人數(shù)少了很多，其次便是不論誰來，氣氛始終如一的沉悶。

　　到后來陳進峰索性將來人都引去自己房間說話，留出空間讓村長好好休息。賀蘭就坐在陳進峰房里，不論來人是誰她都笑臉相迎，言談間頗為熱絡，與昨天簡直判若兩人。

　　有人看得分明，這個時間點能來探病的都是厚道人，賀蘭是看在村長的面子上才與之周旋。

　　高遠達聽說后則有另外一番不同的見解，同時也是許多人的內(nèi)心真實寫照：賀蘭怕了。

　　他們認為賀蘭被聲勢浩大的請愿嚇壞了，為了保住她未來廠長的位置，不得不想辦法緩和自己與村民之間的關系。

　　“孩子死了她來奶了，可惜晚了?！备哌h達胸有成竹地一錘定音，“鄉(xiāng)里特別重視咱們的意見，連夜把請愿信送上面去了，等著瞧吧，以前賀蘭有多狂，以后她就有多窩囊?！?p>　　這番窩囊論傳到賀蘭耳朵里時賀蘭打從心眼里高興，恨不得親自去給高遠達加油鼓勁，就怕他說的不準。

　　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(jié)。賀蘭原本想跟村長一起去娘娘廟的，奈何前一天晚上收到江仕春的傳呼留言，對方說有重要的事約她今天見面。

　　不用想賀蘭就知道因為什么，肯定是罷免她廠長職務的事有眉目了。

　　還是老地方意大利咖啡廳，賀蘭帶著一身寒氣在江仕春對面落座，滿面春風地問：“找我什么事？”

　　江仕春踟躕良久沉聲說道：“葉老有意讓你當廠長那件事，出了點岔子，可能要費一番波折。”

　　賀蘭實在裝不出失望的表情，不過江仕春話里帶的波折兩個字令她感到些許意外，聽這意思，葉老是非她不可？于是她用費解的語氣問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
　　不出意料，江仕春把請愿信的事陳述一遍，略顯為難地告訴她：“雖然信上的傳言是假的，但是輿情猛如虎，葉老讓我告訴你，這件事可能要暫緩?！?p>　　是暫緩，而不是如賀蘭所愿徹底將她從廠長候選人的名單上剔除，這實在令她感到匪夷所思。至于嗎？她不過是在葉老面前小露過一面而已，見面過程中并沒有發(fā)生過什么令人難以忘懷的事，葉老至于這么“看重”她嗎？

　　對于這個問題，江仕春思索許久后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：“出于各方面綜合考慮，葉老的候選人名單當中你是最適合的一個?！?p>　　也就是說還有其他與她并駕齊驅的候選人。腦內(nèi)風暴驟起，頃刻間賀蘭便想到了一個她不愿意承認是自己對手的人。

　　“如果我猜的沒錯，是不是有人想讓海鑫廠的劉志國當廠長？”

　　江仕春眼中有訝異與驚喜一閃而過，“為什么這么問？”

　　“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？光明廠被海鑫兼并了，劉志國這個海鑫前任總經(jīng)理順理成章應該是下一任領導者之一。何況他跟鄉(xiāng)里的關系不一般，兩家企業(yè)合并是鄉(xiāng)里一手主導的，他們百分百會推薦自己人來當下一任廠長?！?p>　　江仕春對賀蘭能夠迅速想通其中的關竅感到意外與滿意，忍不住便想考考她：“你認為你和他誰的勝算更大？”

　　“請千萬不要把我跟劉志國那頭豬放在一起比較，因為我和豬一樣都不愿意。”

　　江仕春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每次和賀蘭見面他都會忍俊不禁，勉強壓住笑意，他接著問道：“可是現(xiàn)在因為請愿信的事，葉老可能會啟用劉志國，你準備怎么辦？”

　　“是你不知道該怎么辦吧？”賀蘭挑挑眉，看著江仕春露出一個促狹的笑：“小同志，實話實說是不是葉老把難題推給你了？既不能將廠長這個處在核心地帶的崗位交給外企，又不能讓對手如愿以償，你是不是正在左右為難??？”

　　江仕春嘴角的笑影擴大，將計就計道：“是的沒錯，還請賀廠長指點迷津。”

　　賀蘭裝模作樣喝了一口咖啡，拿腔拿調(diào)道：“哎呀，一山總比一山高嘛，管他什么樣的候選人，比他更有資歷的人大有人在?！?p>　　江仕春頓時被心有靈犀的感觸電得渾身酥麻，“比如你們村長？無論是出身還是能力他都無可指摘。”

　　“這話是你說的，我可沒有說過。”賀蘭狡黠地朝江仕春眨一眨右眼。